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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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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我懷孕以來,艾爾海森變得越來越奇怪了。

他先是往家裏抱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書,標題在“懷孕”“護理”“育兒”三大關鍵詞的基礎之上輔以多重排列組合的形式,呈現出諸如《懷孕聖經》《育兒百科》《產後護理》此類的結構。

之後,他又把玻璃櫥櫃裏的酒全都搬進倉庫鎖了起來,存放餅幹巧克力白面包等高碳水零食的位置也被各式全麥類代餐所取代。我的一日三餐通通按照合理的營養成分配比,圍繞豆類谷類蔬菜水果紅白肉所建立。

最讓我受不了的是。

他竟然把我們去璃月的船票延期了。

這一延期,我們就趕不上海燈節了。

在年底那些忙死忙活的日子裏,我唯一的盼頭就是去海燈節逛街市看煙花,這下可好,我最後的念想也被斷得一幹二凈。

我被艾爾海森氣得不輕,整整兩天都沒怎麽搭理過他。

幸好,雖然我的脾氣伴隨妊娠狀態而產生的諸多生理不適變得愈發暴躁,艾爾海森卻變得溫和了不少。

以普遍規律而言,若是我不搭理艾爾海森,艾爾海森同樣也不會搭理我。依我倆的性子,只要冷處理彼此一段時間,各忙各的,很快就能把那些無傷大雅的小摩擦給拋在腦後了。

這回卻不一樣。

我把自己關在書房裏,為下個月要發表的論文整理先行研究。

伴隨三點一頓的敲門聲,艾爾海森一手端著熱豆漿一手捏著書本走進來。接著,他提起把椅子摁在我身邊,默不作聲地挨著我坐下。

我瞥他一眼:“你不能去客廳看書嗎?桌子很窄,你這樣會擠著我。”

就在我懷疑艾爾海森下一秒就要開口懟我的時候,他竟迅速將皺起的眉頭撫平回去,起身將椅子挪遠一些,又坐下。

見艾爾海森半天都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我索性不去在意他,專心在提綱頁記錄初步篩選完畢的參考資料。

“我不建議你參考埃克威的這本《人類動物性》,學術界普遍認為它不具備專業書應有的含金量,更像是一本隨性而作的雜談。”

我嚇得渾身一凜,方轉過臉,便見艾爾海森正若有所思地盯著我筆下密密麻麻的論文提綱看。

他對我的研究一向不感興趣,也不知今天是怎麽了,竟破天荒地為我做起了論文指導來。

一談及學術問題,我立馬將瑣碎的小情緒拋諸腦後:“是嗎,但我認為埃克威將未來人類分類成蒙德式‘動物性’與稻妻式‘清高主義’的觀點還蠻有趣的……可惜了。”我順手在《人類動物性》的條目前標了個問號,喃喃道:“要不還是算了,我不想跟審核作對。”

“教令院有一本《人類動物性再考》,我記得還沒被借出去,明天我去智慧宮幫你找找看吧。”

“嗯,好。”

對話戛然而止。

我們在書房相安無事地度過了一下午,筆尖摩挲紙面的沙沙聲與細小的塵埃一同漂浮於冬季午後的暖陽中,間或夾雜著艾爾海森翻動書頁的聲響。

直到體表泛起陣陣寒意,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窗外的天色已然昏暗了下來,圓月正在暮雲間顯出朦朧的輪廓。

艾爾海森在我肩頭披上一件厚外套,征詢道:“今晚出去吃吧?”

“……嗯?”

我有些錯愕,明明他一周前還說餐館料理營養配比不均衡,甚至單方面給我發布了一條外食禁令。

我瞇起眼瞅他:“你該不會是懶得做飯吧?”

“沒有。”艾爾海森抿了抿唇,緩緩道,“只是看你最近沒什麽食欲,想帶你換換口味。”

我在心底悄悄翻起個白眼。

重油重鹽高碳水通通被杜絕,能有食欲才怪了。

我在椅子裏伸了個懶腰,從臥室衣櫃裏拿了條圍巾纏在脖子上,一邊系起外套衣扣一邊走出家門。

艾爾海森已經在門外等了有一會兒了,他聞聲回頭,目光長久地停留在我頸間的駝色圍巾上,唇角略微彎了彎。

“原來你還留著。”

我將圍巾攏起一個保暖又不失美觀的型,任羊絨細膩的質感溫柔地輕撫我的脖頸。

我笑道:“當然啦,畢竟是你送的嘛。”

艾爾海森沒再說話,眼睛卻被月色擦得明亮,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錯。

然而我並沒有忘記那場被他單方面一筆勾銷的海燈節之行,幾乎剛一說完那句肉麻膩歪的話,我就有些後悔了。

我迅速拉起圍巾遮住大半張臉,硬梆梆地甩出一句:“去哪裏吃?”

“我又預約了一次你一直想吃的那家沙漠餐廳。”頓了頓,艾爾海森補充道,“當然,如果你想吃別的也可以,畢竟那家店的餐位沒有剛開業時那麽難訂了。”

我楞了楞。

艾爾海森這家夥真是……什麽小事兒都願意放在心上。

原本冷硬的內心早就被艾爾海森悉心的惦記軟化得一塌糊塗,我眨眨眼,不確定地問一句:“你該不會是……在哄我吧?”

“……”

艾爾海森仿佛被實打實戳中了知識盲區一般,臉上略顯茫然的神情不似作偽。他遲疑道:“哄你?”

我有點兒無語。

“你成天端在手裏的那些懷孕聖經愛情百科難道沒教過你怎麽哄老婆嗎?”

艾爾海森沈默了一會兒,緩緩道:“我更傾向於將自己的行為理解成一種補償機制。”

我:“……”

小吉祥草王廢除了雨林沙漠的單行限令,親自架起兩地經濟貿易與文化傳播的橋梁。

哈努姆之淚作為首家將沙漠符號投射至雨林土地的餐廳,可謂是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口味未必最佳,噱頭卻定然充足。

這家店的背後有三大鍍金旅團註資,豪氣程度可見一斑。店老板圈下了大巴紮西北的一整塊土地,用紅磚築起的高墻圍住黃沙棗椰樹與一棟兩層高的土色石制建築。

天井猶如一枚從天而降的巨大釘子將建築鑿穿,頂部則設計成了一塊可從直徑處開合的圓形星空鏡。既可以應對雨林潮濕多雨的氣候,亦可以為食客們營造頭頂星空的氛圍感。

天井底部是一座被金合歡與帕蒂莎蘭包圍的圓形舞臺,餐位則圍繞著舞臺設置。一樓為普通席,二樓為貴賓席,二者之間相差了整整兩萬摩拉的席位費。

每周三五日晚七點,妮露都會在這裏的舞臺獻上一支時長一刻鐘左右的單人舞蹈。妮露不在的時候,則有三支樂隊被安排著輪換上臺吹拉彈唱。

艾爾海森預定了二樓觀舞視野最佳的位置。

我毫不留情地對他給予了“敗家”這一評價。

侍應生端來了兩杯柏娑酒,艾爾海森用手摁住我正要端起的杯子,對侍應生道:“我訂餐的時候特地強調過,不要上含酒精成分的飲品,請換一壺莓果花茶。”

待外人走後,他覆又將目光轉向我,順暢地拾起上一個被迫中斷的話題。

“出任代理大賢者雖然麻煩事不少,但也不是全無好處。比如,能夠收獲豐厚的工資以及下半生經濟自由的保障。”

我不禁有些好奇:“小吉祥草王究竟每個月給你開多少摩拉?”

艾爾海森只顧著垂眸喝茶,半天不答話。

“我可是把工資都上交給你保管了,你卻連賺多少都不願意告訴我,真小氣。”我嘟噥一句。

艾爾海森語氣平靜地回道:“若不是因為你太過於欠缺理財意識,我倒是更想把管賬這件麻煩事交給你。”

“我拒絕。”出於謹慎考慮,我又迅速補充一句,“當然,你要是圈錢跑路的話可就另當別論了。”

“……”

艾爾海森像是被我過分清奇的腦回路噎住了,素來冷靜平淡的神色流露出一絲裂開的跡象。

他薄唇輕啟,似乎低聲說了句什麽。偏巧這時,食客們不約而同走向天井邊緣鼓起掌來,人聲掌聲如蘑菇雲般陡然炸開。

大概是妮露要登場了。

在起身之前,我看向桌對面的艾爾海森,擡高聲量問:“你剛剛說了什麽?”

艾爾海森不喜歡大聲說話。

他走到我身側,向我伸出只修長有力的手。他的小題大做令我既好笑又無奈,卻還是擡手握住他,借著他的力從椅子上起身,倚靠欄桿向樓下的舞臺張望。

舞臺中央的紅發少女伸展手臂,柔若無骨的手宛若一對撲棱雙翅的白鴿,於半空翻轉起落了兩下,這是向樂師們發出的示意。

烏德琴被撫起三兩聲弦音,牽動起少女的肢體,也止住了館內的喧嘩。

艾爾海森很高,欄桿只堪堪及到他的腰部。為了方便同我說話,他便略微彎起脊背,重心下移,將手肘搭在欄桿上,唇瓣向我耳側湊近。

借著這片刻的寧靜,艾爾海森說:“不會跑路的,我早就把戶口掛在你名下了。”

我微微一怔,隨即感到有些好笑,便收回註視著妮露身影的目光,轉頭跟艾爾海森咬耳朵。

“你這麽做,就不怕被我套牢了?”

星空頂的銀白色光輝從斜側面打下來,被艾爾海森的鼻梁分割成光與影,將他的側顏映得深邃若峽谷。

他垂眼看向舞臺,臉上沒什麽表情,聲線中卻蘊藏著難得一見的溫和。

在樂聲變得激昂之前,艾爾海森勾了勾嘴角。

他低聲說:“樂意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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